疑团——

　　小竹林中惊现土坑
　　2006年下半年的某天傍晚，安吉县一村民挑着满满一担柴火从山上下来准备回家做饭。可这条他走了几十年的山路却突然变得怪异起来：“树还是那些树，道还是那条道，但总觉得是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这位村民再定睛一看，原来在离山道不远的地方多了几个大土坑，边上的土堆得很高，看上去有好几吨重。
　　挖这些又深又窄的坑究竟做什么用？这位村民百思不得其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安吉当地公安部门。
　　消息很快传到了安吉县博物馆馆长程亦胜的耳朵里。“我一开始便怀疑是盗墓，可再仔细一想不太说得通。”程馆长介绍，从村民描述的土坑规模来看，这些最多是一些散落的民间墓葬，其中的文物虽然有一定的考古价值，但经济价值并不高。盗墓者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来盗取这些并不值钱的东西？
　　这个时候，程亦胜接到了安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曹旭东的电话。两人都觉得这些土坑背后的“水肯定不浅”，但到底是一篇什么“文章”，谁也下不了定论。两人相约于次日到现场去看一看。
　　第二天一早，曹旭东和程亦胜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了这片小竹林，令人意外的是，就在那些早几天被发现的土坑边又多了一个新挖的土坑。这是一个1.8米见方的方形土坑，坑壁上凿了好几十个用于踏脚的小洞。
　　曹旭东说，当时他下到了这个深约2米半的土坑中，发现整个土坑不仅挖得非常规则，而且挖洞者还充分考虑了要从洞中搬运东西，预先设下了诸多扶手。正当曹旭东初步将这个土坑定性为盗墓洞穴时，程亦胜也有了新的发现。
　　程亦胜向记者介绍，在春秋战国时期，安吉这个区块一直是吴国、越国和楚国所必争之地，在楚国打败越国之后安吉就一直属于楚国管辖。以前，这里也陆续发现了大量楚国贵族墓葬群。
　　从被发现土坑的地理位置来看，此处离山的垄岗不远，地下水位较低，正是建造墓穴的好地方。所以这一带极有可能还存在着尚未发现的古代贵族墓葬。
　　听完这番话，曹旭东再次查看了眼前这个土坑，幸好，从现场来看，并没有发掘痕迹。

　　是盗墓还是另有所图？
　　一切都是未知数，为了确保墓葬不被盗走，曹旭东当即决定派民警在土坑附近蹲守。
　　然而，一连几天，民警们连盗墓贼的影子都没看到。正当民警准备回局里好好琢磨琢磨时，程亦胜跑过来告诉他们，恐怕盗墓贼不会再光顾这个盗洞了，因为这个墓葬并不是什么楚贵族墓，而是个平民墓，专业的盗墓分子对此不会太感兴趣。
　　虽然曹旭东并不能完全肯定程亦胜的判断，但听来也不无道理。此时，另几名负责调查的民警有了新发现：“在旁边的山上又出现了新的土堆。”
　　程亦胜仔细翻看着土堆中的泥土，他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变得很严重了。“我在这堆泥里发现了棺木的漆片，这就证实了盗墓分子已经涉及到棺木，可以断定已经有文物被盗掘。”程亦胜说。
　　曹旭东立刻派人四处寻找附近有没有新的土坑，但是办案民警找了好半天，什么也没发现。曹旭东知道，他们这回可是碰到厉害的对手了。盗墓贼很可能是特意挖好了原先那个土坑，吸引警方注意，而当警方张网以待时，他们早已经在别的地方轻轻松松地盗墓挖宝了。

　　白色轿车令案件豁然开朗　　
　　“虽然这些照片并不清楚，但从19张照片中，我一眼就能看出非常珍贵的文物——楚文化漆器。”博物馆馆长说。
　　正当警方的调查停滞不前时，有村民向警方提供了个线索，他在几天前的一个深夜里，看见过一辆款式很旧的白色小轿车从竹林中穿过，他记得那辆白色的小轿车是丰田产的，而且还是安徽牌照。
　　曹旭东立刻派人分头到车辆管理信息中心以及各个高速公路卡点调查这辆白色丰田车的信息。随着对这辆车的调查，一个名叫刘和平的人开始浮出水面。
　　据调查，刘和平在外地开了一家古玩店，虽然小店平日里生意清淡，刘和平却出乎意料地富足。曹旭东觉得很有必要去会会这个刘和平。
　　然而，当曹旭东刚刚踏进小店，店员说刘和平早几天前的一个凌晨已经开车去了德清。“刘和平为什么要去德清，而且走得那样急？是不是为了寻找买家？”一系列的问号在曹旭东脑中匆匆闪过。
　　2006年11月29日凌晨两点多，在德清当地公安部门的配合下，曹旭东在某停车场找到了那辆安徽牌照的白色丰田轿车。“我们的搜查工作立刻跟上，在这辆车的后备箱中发现了铁锹等工具。”曹旭东介绍，陆续的新发现，让刘和平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应该尽快对其进行抓捕。
　　办案民警围绕停车场周围的旅馆、出租房进行排查。在当天凌晨4点左右，终于在某旅馆将刘和平抓获。曹旭东介绍，刘和平被抓后，民警从他身上搜出了大量盗墓时的照片。这些照片被立刻送往了程亦胜处，希望他能从中找出被盗文物的蛛丝马迹。
　　“虽然这些照片并不清楚，但从19张照片中，我一眼就能看出非常珍贵的文物——楚文化漆器。另外，我还看到了一面直径较大的青铜镜。”程亦胜说。
　　而据刘和平交代，他们在盗墓时发现，棺木中的尸体不但保存完好而且还非常新鲜，皮肤甚至还有弹性。刘和平的这一说辞令程亦胜显得忧心忡忡：“两千多年前的文物，保存完好的尸体，每一件、每一处都是国宝。”程亦胜介绍，漆器保管非常难，即使对于专业文物工作者来说也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地下因为处于相对恒温、恒湿状态，所以漆器不易被损坏。一旦出土，如果碰上干燥天气可能就是一天时间这批文物就毁了。

　　新修水池引起警方注意
　　“这个人曾经开过石矿，比较有钱，从特征上来看，块头比较大。”嫌疑人对购买文物中间人如此描述。
　　程馆长希望警方能从犯罪嫌疑人刘和平口中，寻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尽快找到被挖掘墓葬的具体位置并追回被盗窃的文物。但是刘和平供述，他在团伙中只是负责提供车辆和交易，他并不知道墓葬的具体位置，被盗取的50多件文物，他已经通过一个中间人以27万元的价格给卖了。而27万这个价格，让程馆长倒吸一口凉气。
　　曹旭东介绍，1993年的时候，一件青铜器从安吉转卖出去的价格也就5000元，但几经转手在香港市场上已接近百万元，最后上海博物馆花了100万港币将它收回。而这次，初次成交价格已达27万，这绝对是一起惊天大案！
　　“要追回这批文物，必须赶在文物再次易手之前，尽快找到这个中间人。”然而刘和平也不知道中间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叫“阿平”。因为双方交易是在晚上，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曹旭东让他仔细回忆，那个“阿平”还有什么特征。想了半天，刘和平又补充了3个信息：“这个人曾经开过石矿，比较有钱，从特征上来看，块头比较大。”
　　通过梳理，德清人沈伟平开始进入警方视线。曹旭东决定会会这个沈伟平。在沈伟平家，他和沈伟平随意地聊了几句天，言谈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表现，沈伟平说他自己最近一直都在忙着石矿厂的生意，刚刚从外地回来。
　　难道找错人了？曹旭东沮丧地向窗外瞟了一眼：这沈伟平果然很有钱，在院里居然新修了这么大一个水池。曹旭东刚提到水池，沈立刻显得惊慌起来。曹旭东将沈的这一变化看在了眼里，几步快走跑出屋外叫来了自己的同事，招呼他们捞捞看。这一捞，水池的秘密被揭开了——59件文物，一件不少从水池中被捞起（本报曾作报道）。

　　补救——

　　抢救性发掘但仍有遗憾
　　“这个破坏令人发指，有些东西都永远无法挽回了。”文物专家很痛心。
　　据沈伟平自己交代，其实，他不但是所谓的中间人，更是这批文物的真正买家。在这批文物中有漆器、青铜器和陶器、陶俑等珍贵文物。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盗墓分子在盗取漆瑟的时候，为了方便取出，竟将漆瑟锯成了三段。
　　随后，警方又抓获了这个盗墓团伙的其他成员，根据他们的供述，警方找到了被盗挖的墓葬。“遗憾的是这个尸体完全腐烂了，丝织品也全都毁了，提都提不出来，这个破坏令人发指，这些东西都永远无法挽回了。”程亦胜向记者介绍，从墓葬出土的实物初步断定此为战国晚到西汉初的墓，具体说也就是距今2200年到2300年左右。
　　程亦胜告诉记者，在省博物馆和安吉县博物馆工作人员共同的抢救性发掘中，他们又有了更多的发现：墓主人身份在士大夫以上，在室内整理中，在墓主人所穿的陶的甲片上，发现了铭文，根据铭文判断墓主人叫史信。在省文物鉴定委员会的鉴定下，这批追缴的59件文物，其中战国青铜剑、木胎彩绘漆案等5件属国家一级文物，漆卮、铜镜等10件属国家二级文物，彩绘陶鼎等41件属国家三级文物。